第四章：“借钱”
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围裙上沾着经年累月的油渍，应得格外爽快。</p>
只见他手腕一转，铁勺在搪瓷调料碗里敲了一声，酱油、香醋、少许猪油依次入碗，再舀一勺滚烫的面汤冲开，香气顿时更浓了些。</p>
接着，抓一把细面甩进滚水里，竹筷搅了两下，等面条浮起，捞起沥干，稳稳落进碗中。</p>
最后铺上葱花，把煎得边缘焦脆、蛋黄半流的荷包蛋往面上一卧，淋上一勺红油。</p>
“你的面，趁热吃。”老板把碗端过来，粗瓷碗沿还带着点烫手的温度。</p>
李月婵道了谢，拿起筷子搅了搅。</p>
红油在汤面化开，裹着每一根面条，底下的煎蛋被热汤一浸，焦脆的边儿软了些，却更添了层咸香。</p>
她吃得不快，细面滑溜溜地钻进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辣意，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顺着血管流到四肢百骸。</p>
付了钱，李月婵沿着巷子往外走。</p>
巷子里静得很，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偶尔能听到远处马路上传来几声模糊的车鸣，又很快落回寂静里。</p>
就在她刚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时，几道黑影从旁边的岔口窜了出来，死死堵死了前方唯一的通路。</p>
李月婵脚步一顿，抬头看去。</p>
是三个年轻男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敞开的夹克衫里露出印着骷髅头的T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p>
为首的黄毛个子最高，嘴里嚼着口香糖，歪着头上下打量李月婵，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语气轻佻。</p>
“小妹妹，哥哥们最近手头紧，你看能不能借点钱花花？”</p>
李月婵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接着挑起眉梢，眼底没有丝毫惧色，反倒带着点说不清的冷淡。</p>
黄毛见她这反应，脸上的笑僵了下。</p>
他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岁、身形纤细的女生会是这种态度，既不害怕也不讨好，像是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p>
“嘿。”身后那个绿毛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半步，手里转着根没点燃的烟，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凶狠，“这妞胆子倒不小，没听见我哥说话？”</p>
“没钱。”</p>
李月婵垂着眼，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厌烦。</p>
“没钱？”黄毛像是听到什么乐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伸手就往李月婵脸上拍去，“小妹妹嘴还挺硬，哥哥们……”</p>
话还没说完，就见黄毛的手腕被一只纤细的手攥住，那手看着没什么力气，力道却大得让他忍不住“嗷”地一声疼叫出来。</p>
“放手！”</p>
黄毛疼得脸都歪了，另一只手挥过来想打她，带着风声，却被李月婵侧身轻巧避开。</p>
紧接着，她攥着黄毛手腕的手猛地往回一拧。</p>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黄毛瞬间疼得蹲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痛呼，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p>
绿毛和另一个红毛都愣了，脸上的嚣张凝固成错愕，他们显然没料到这女生居然会动手，而且身手这么快。</p>
反应过来后，绿毛骂了句“操”，挥着拳头就扑上来，拳头带着股蛮力。</p>
李月婵唇角上扬，松开黄毛，侧身躲过绿毛挥来的拳头，同时手肘在他肋下狠狠一顶。</p>
绿毛顿时捂着肚子弯下腰，疼得说不出话，脸色惨白。</p>
另一边，红毛从侧面踹过来。</p>
李月婵不闪不避，抬脚踩在对方的鞋面上，借着红毛吃痛皱眉的瞬间，膝盖抬起，干脆利落地撞上他的下巴。</p>
“咚”的一声闷响，红毛闷哼一声，捂着嘴连连后退几步，嘴角很快渗出血丝，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p>
前后不过十几秒，三个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已经全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再没了半分嚣张气焰。</p>
地上的黄毛挣扎着想骂几句狠话，抬眼却对上李月婵投来的目光。</p>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他莫名发寒，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p>
李月婵转身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斑驳的墙皮蹭着她的后背。</p>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三人，从口袋里掏出个烟盒，是最普通的白色硬盒。</p>
指尖磕出一根烟，夹在指间。</p>
“下次要钱，看清楚对象。”</p>
不知何时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淡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低垂的眼眸。</p>
烟雾缭绕中，她的侧脸一半浸在路灯的光里，一半隐在巷子的阴影里，神情看不真切，只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p>
这一幕，恰好被藏在身后不远处拐角的少女看在眼里。</p>
她穿着某所高中的校服，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亮着110的拨号界面，原本要按下去的手指骤然停在半空。</p>
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里那个靠在墙上抽烟的身影，连呼吸都忘了。</p>
似是察觉到视线，李月婵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微微侧过头。</p>
拐角的少女吓得心脏骤停，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就跑，帆布鞋踩在地上发出急促声响，慌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另一头。</p>
李月婵看着那抹消失的背影，没动，只是将烟头按在墙上捻灭，火星最后亮了一下，彻底沉入黑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