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200泰拉(完)
第479章200.泰拉(完)
科尔·法伦是第一个察觉到祂的死亡的人。
这件事发生的极为突然,但他没有惊讶。黑暗诸神的声音紧随其后,奔涌而来。仿佛大海的波涛,连绵不绝地划过他的耳边,一浪高过一浪。
祂们似乎很急切,比从前都要急切。一个命令后面往往跟着更多命令,有些甚至前后相反,逻辑异常。另一些则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这个,诸神中的一位要求他再次召唤出洛珈·奥瑞利安。
科尔·法伦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义,荷鲁斯已死,祂是那么的强大,但祂仍然无法逃脱复仇的利刃。所以,现在再去掀起更多的死亡,再去开启另一场召唤仪式,又有什么用?
难道洛珈·奥瑞利安可以改变这一切?
不,还是算了吧,没有必要再去这样称呼那个东西了。
科尔·法伦笑了。
“莱昂,请你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开口了,全然不顾胸前还在流血。
“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一位父亲对他的儿子遗憾地说。“我没办法,福根,我很抱歉要让你承受这些。”
安格尔·泰站在他面前,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动力剑。
安格尔·泰没有看他。他仍然凝视着科尔·法伦,甚至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脖颈上,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
安格尔·泰点点头,似乎已经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他再次举起右手,巴图萨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满是威胁与不情愿的低吼,然而,在奥瑞利安之子那眉间闪耀的金光中,他还是放下了剑。
“安格朗。”
“我让他活在了永恒的噩梦里。”奥瑞利安之子说。
掌印者不再言语,而是退后了一步。王座上的人抬起头,看向罗格·多恩,那张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微笑,就连拉也为之震惊。
“不要急,罗格。”人类之主说。“这些事会一一被完成的,做任何事要一件一件来,不能操之过急。你是建筑家,你最清楚不过了,对吗?”
帝皇微笑不答,只是赞许般地朝他颔首,随后便看向了福格瑞姆。
科尔·法伦停下脚步。
“主君说”拉拄着一把长矛,慢慢地开口。“他希望您过去和他面谈。”
“不,我现在不过去。”掌印者如此说道。然后,他忽然移开视线,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安格尔·泰转过身,凝视他。
他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
他握紧匕首,然后用学来的诺斯特拉莫语嘶嘶作响地念出了一个单词。
这不合常理,分解力场足以毁灭任何从伤口处溅出的鲜血,动力剑就是这样一种优雅的武器但问题不止于此,还有他的盔甲。那种铁灰色实在是太眼熟了,以至于科尔·法伦甚至有点想要发笑。
对于永生者来说,年龄从来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但他的确喜欢老人的相貌,这可以为他的工作带来很多隐藏的便利。而如果,他的面貌要在灵能的影响下回到年轻的时候
掌印者的太阳穴两端开始突突跳动了,他真的不确定自己年轻时的面貌是否能在之后的一万年中震住那些可能源源不绝的蠢人。
事到如今,他终于愿意对自己诚实。那根本就不是洛珈,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個洛珈。
“佩图拉博。”帝皇再次开口,呼唤了他的另一个子嗣。
败局已定。科尔·法伦如释重负地想。
当然了,帝皇也在这里。
佩图拉博扭头看向罗格·多恩,后者伸出手,锤击了一下胸膛。
+保持平静,拉。
+元帅?
瓦尔多微微侧头,对他颔首:“他早已算到一切,你无需怀有任何惊慌,你们都是。”
极暗没有回答,另一阵微风徐徐吹来,带来一阵笑意。
他再次叹息——赐福?
科尔奇斯的过往在此刻一一划过眼前,年少求学,工于心计,野心膨胀
黑暗之四一早就清楚他是怎样的人,祂们给他力量,给他启示,给他权柄,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这些东西不过都只是为了让他参加这幕戏剧罢了。
他后退一步,并轻轻地将科尔乌斯·科拉克斯推向了前方。群鸦之主仰起头,看向他濒死的父亲,漆黑的眼眸遮蔽了多数情绪,唯有那紧握的双拳可以稍微让人窥视一二他的心灵。
在沉默中,马卡多提起了他的权杖,他站起身,与这个巨人交错而过,渐行渐远,走向了洞窟的开口。
帝皇再次微笑了一下,痛苦和笑意正在他的脸上共同交织。拉已经阻止了他的泪腺很久,而现在,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
“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将迈入光明之中。”人类之主坚定地继续。“人类的未来明亮了一些,仰仗无数牺牲,无数流血,我们得以从这场灾难中幸存。”
掌印者抬起头。
“没有这种说法,莱昂。”帝皇毫不在意地回答。“你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但我仍有新的职责要交给你。还有你,费鲁斯,你也是。请你也过来。”
雄狮站起身来,他以长矛触及额头,无言地领受了命令。费鲁斯·马努斯对他颔首,和他一起走回了人群之中,并选取了一个角落,开始低声交谈。
在这一刻,有某种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滚滚而来,如雷鸣,似咆哮。
赐福?哈。赐福。
“我把他找回来了,消除了诅咒。”卡里尔说,并慢慢地放下了怀中的天使。“但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但是,这是另一项全新的职责。”帝皇如是说道。“我希望你能和罗格联手,以泰拉为基础,沿着太阳系沿途布防,每一颗星球都必须变成要塞。”
“杀了我。”
“我已经和他合作过了。”佩图拉博说。
帝皇举起左手,对他的另一个儿子招了招手,于是伏尔甘便走上前来,将凤凰带了下去。他们并肩站在王座之下,等候着父亲的话,而不是命令。
“然后一切如常。”人类之主平静地说。“给敌人死亡,给忠者奖赏,仅此而已。在此过程中,你们势必将遭受到无穷险阻,但我坚信,你们会一一安然度过。”
“担心什么,察合台?”
“杀了我。”他再次要求。
“——没有可是了,罗伯特。”人类之主坚决地说。“每一次拯救都有其意义,生命绝无高低贵贱之分。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这项工作放弃那些人的性命,如果我让你这么做,你不会原谅你自己,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它的表面很粗糙,像是未经打磨的圆石,也没有任何雕刻。实际上,说它是王座都算得上是在抬举它,若不是它注定要承载帝皇,它不过只是一把巨大的石头椅子而已。
马库拉格之子深深地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火龙之主大步奔行而去,赶到了他父亲的王座之下。他的盔甲早已焦黑熔烂,正残酷地挂在那高大的身体上。
掌印者沉默了,数秒后,他抬起手中权杖,如有千钧重,它猛地落地,激起巨响,灵能之光呼啸着爆发。当拉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黑暗且巨大的洞窟之中。
“父亲。”可汗稍作停顿,慢慢地呼出一口浊气。“我大概明白您要让我们去做什么,彻莫斯、巧高里斯和夜曲星彼此相距不远.但是,比起这些,我更担心您。”
费鲁斯·马努斯以眼神发出了同样的问题。
卡里尔轻笑起来,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足以让正在黑暗中独行的掌印者听的一清二楚。他走出去很远,这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伸手扶住了岩壁,仿佛失去了行走的力气。
“杀了我”他艰难地说。“难道我不值得被你们当做叛徒杀死吗?”
彻莫斯人无法说出任何话语,只是握住他的右手,眼泪不住地掉落,在血泊中激起一滩又一滩的涟漪。
“直到我死去,直到我形魂俱灭。”基里曼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的,我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安格尔·泰说。
掌印者使劲浑身解数凝视,却也只能窥见在极暗中窥见这么一点影踪。他只能留在原地,扶着岩壁,看着他的朋友们一点点远去。他将权杖紧握,眼泪终于滑落。
“因为还有更多人没有迎来属于他们的安宁。”
“你已经是英雄了,卡里尔·洛哈尔斯。”马卡多说。
“.”
“复仇。”
很多人都在这里,有阿斯塔特,有凡人,也有基因原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拉甚至还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些不该存在的虚幻金光人影。
那场远征尚未开始,而他们已经深深地投入了进去。不知为何,拉居然觉得自己能隐约地体会到他们此刻的心情
或许,这并非只是因为他们还怀揣有仇恨,想对黑暗发泄。或许,这只是因为,他们不敢也不愿再去看他们父亲那惨白的脸。
“父亲。”伏尔甘低声呼唤。
至少在这个时刻,他更像一位父亲,而多过一位无情的帝皇。
祂们的眼界绝非凡人可以比拟,祂们的赠与则和祂们的性情一样残忍。那些在黑暗中窥见的幻象,那些如流水般涌入他身体的力量,其实都早已预先支付了代价。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显得有些大逆不道,甚至非常可笑的感叹。
“可是.”
科尔·法伦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到知觉正在快速流逝。
“要成为我成不了的英雄啊。”卡里尔说。
“我可以尝尝吗?”帝皇问。“我从未吃过这种食物。”
他语气笃定地开口:“你想死。”
那张脸已经被仇恨彻底扭曲,每一块肌肉都在微微地颤抖,双眼猩红。
“.祂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终于啊,终于。他叹息。
他抬腿,走向另一个方向。科尔·法伦不愿松手,狼狈地被他带着滚动。安格尔·泰走了十几步便停下了,他弯下腰,从血泊中捡起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
安格尔·泰慢慢地站起身来,他仰起头,看了眼卢佩卡尔王庭上方那些正在散去的黑暗。
“圣象破坏者?”他问。
“你做了什么?”巴图萨·纳瑞克问。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也没能说出来。他看着佩图拉博,最后居然只是吐出了一声叹息。
马卡多沉默片刻,瘦弱的身体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咆哮。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甚至洪亮到让拉都感到耳膜生疼。
“他为什么不过来?”马卡多问。
“唉。”帝皇叹息一声。“我无意要让你做出那种艰难的选择,罗伯特。”
保民官深深地低下头,以表尊敬。
恶魔们嘈杂的尖叫声也随后传来,无生者的浪潮终于开始退潮了,它们跑回了亚空间,唯恐落后。只余叛徒们还在艰难地负隅顽抗
一句又一句的战吼传入他的耳中,让他脸上的微笑开始一点点地越变越大。
在他身后,黑暗中的王座正在缓慢地变形。一些难以理解的机械从石座下方自发移动而出,连接上了帝皇的身体。他仍然垂着头,一言不发,安静地好似死去,鲜血蜿蜒而下,在黑暗中蔓延。
他眼中灵能光辉一闪即逝,一张黯淡的星图就这样被投射在了空气之中。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知道应该如何阅读星图,而且,就算是那些不知道的人,也能从那一片又一片的黑暗中看出些什么。
科拉克斯怔住了,过了一会,他才点点头:“很好吃。”
拉皱起眉,提起了警惕——难道还有恶魔胆敢在此刻造次?这不应该,它们早就能逃多远逃多远了
发生了什么?
他扭头,朝着马卡多看的地方投去了视线,然后,他的疑问便瞬间得到了解答。
万籁俱寂,无人开口。掌印者马卡多举着他的权杖,将它高高举起。权杖顶端的天鹰印记熊熊燃烧,照亮了黑暗中的每个角落。
“无需多言,拉。”瓦尔多拍拍他的肩膀。“他是一位船长,正在努力地让我们所乘坐的这艘船在即将到来的风浪中幸存。我们是他的水手,我们理应听他的拉起风帆,或准备火炮”
“但在我看来很艰难。”帝皇看向他,金色对上了炽白。人类之主微微一笑。“算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罗伯特。你曾发誓成为人类的保护者,这份誓言是否还有效?”
“我不是什么保护者。”他疲惫地垂下头。“罗伯特,安格朗,科拉克斯,请你们——”
不过短短数秒,他的脸孔便开始迅速衰老,甚至变得像是一具木乃伊。
“什么?”掌印者背对着他问。
“离去吧。”他说。“去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这并不难.”
“你这狗杂种!”巴图萨咆哮起来。
“真是美味啊”
“然而,黑暗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过我们。祂们势必会再次袭来,祂们就是这样的东西,永远饥肠辘辘地在黑暗中等待。实际上”
人们彼此面面相觑,拉也是其中一员。他认出了很多人,比如诸位基因原体,以及他的元帅,康斯坦丁·瓦尔多
禁军元帅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是,不知为何,拉总觉得他已经截然不同。
从腰带上,他拔出了艾瑞巴斯赠与的一把仪式匕首,苍白的脸不知为何一片汗淋淋。在他周围,怀言者的精锐正在和极限战士与战争猎犬交战。
“死亡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是吗?”奥瑞利安的忠嗣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真是个可悲的怪物,科尔·法伦。”
“我在。”他说。“我在,父亲。”
他的思绪从链条中依次传递,一一递进,传达到了每一个禁军的心底。
他咳嗽两声,低声回答:“你疯了,是不是,巴图萨?”
掌印者威严地开口:“祂们掀起了一场波及整个银河的灾难,诸位英勇的忠诚者。我们不知道它到底起源于何时,我们甚至无法知晓它将于何日结束。”
“你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安之若素。”安格尔·泰慢慢地走来,他的脸上满是平静。
钢铁之主大步走出人群,战锤扭曲变形,被他提在手里。他毫无表情,好似这具遍体鳞伤的甲胄之下包裹的是另一块钢铁,而非人类。
它看上去大概是用石头打磨而成的,刃面黯淡无光,根本看不出任何神奇之处。
“您的状况。”可汗简短地回答。“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势才能让您如此虚弱?”
科尔·法伦慢慢地仰起头,满目绝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