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祸乱之始(二)
距离纪思凌越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在此期间,韩局也没有大费周章地试图抓他回来。
似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隐约的预感。
山雨欲来,这世道如何能一隅偏安?
这两个月内,各地幽族人的踪迹都少了很多。于肃清者而言,这似乎是一年来难得清闲的日子。
可西北之地却异动频频,这一个月甚至时常出现当街杀人的血案,闹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三天前,亭安市警局收到了西北川宁市的求援。
西北的不平静令当地警局不堪重负,折损了不少力量,其中包括两名肃清者——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韩局考虑了很久,最终派遣了一二小队。
可以说是非常大方地派出了中坚力量。
然而出于安全考虑,亭安市停了所有去西北的航班。一行六人坐了两天火车才到川宁市附近的一个镇子,在镇子里的旅馆歇了一晚,第二天才自己驾车前往川宁。
照理说当地警局应该要派人来接应他们的,可他们却始终没有收到相关消息。而今早醒来准备出发时,昨晚预约好的接送车辆突然双倍退还了定金,并表示无论如何都不去川宁。
许念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时脸上是少见的忧色。
一夜之间,这个有着约莫五百万人口的西北第一大城市,成了一座死城。
似乎不只是川宁市民,很多昨晚开车进入川宁地界的路人也被屠杀,川宁警局也断了通讯。
据及时转方向盘死命加速才逃生的幸存者所言,当时天色太暗,他看得虽然不真切,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十几个人影像鬼魅一样迅速移动,连惨叫的机会都不给受害者,就直接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牧凡请示了韩局,韩局沉吟片刻,让他们去探一探,但是务必保证安全,有任何不对的情况,立即撤退。
可无论出多高的价,都没有人愿意载他们去川宁。
最后,安辰直接买了两辆越野车,由队伍里最年长,也是唯二有驾照的两位——牧凡和非岈,分别驾驶。
然而分车时,许念嚷着要抱小富婆的大腿,非要和安辰坐一辆车。安辰当然是坐牧凡的车,于是乎,非岈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牧凡作为主要负责人,不容置喙地提议一队一辆车。
自从柳欢黎不告而别后,第二小队就只剩下非岈和林渊两个人了。于是韩局就把许念调到了第二小队,平衡各队实力。
就这样,许念一步三回头地,被非岈拽上了车。
“你还挺财大气粗的。”牧凡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尽管天气已经入秋,这戈壁之上依旧酷热难耐。
安辰原本拿着把折扇扇凉,看着车窗外的黄沙出神,听到这话扭过头来笑了笑:“嗯,我很有钱的,足够包养你几辈子了。”
后座的陈以哲没忍住轻咳了一声,悄咪咪压下了嘴角的弧度。
一抬眼对上后视镜里牧凡警告的眼神,他立刻正襟危坐,倚在车窗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自己经商致富的人。”
“但是可以啃老啊。”她收起折扇,抬手摩挲着胸前的白骨十字,眼底情绪莫名,“可以这么理解,我继承了巨额的遗产,而且是两份。”
舅舅是个经商的奇才。
准确来说,她觉得只要他想,他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即便是那时住在乐安城郊的小院落里,她的吃穿用度说不上最好,也绝不差。
后来她流浪各处寻人,舅舅更是不断累积财富,唯恐她在外头过得不好。
那时候,她只要拿着舅舅的印信,就可以随时随地在各大钱庄取银两,舅舅也能知道她的行迹。
时代不停发展,钱庄成了如今的银行,印信也变成了银行卡。
现在孤身一人的流浪也已经快五百年了啊。
“对不起。”牧凡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嗓音依旧淡淡的,眼神却藏不住关切。
她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浅浅笑了笑。
他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明明,都是她的错啊……
另一边,许念看着前头的车辆,靠着车窗不住唉声叹气。
“怎么,还在可惜没能和富婆同乘一辆车呢?”
非岈不阴不阳地看了她一眼。
许念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
“比起想怎么抱富婆大腿,不如想想眼前的任务吧。”后座的林渊眉间满是忧色,“据幸存者所描述的画面,昨晚杀人的显然是一群幽族人。这些年虽然常有幽族人肆意妄为,但绝大多数还是会隐匿锋芒,相安无事地生活。而昨晚那么大规模的屠杀,怎么可能只有十几个人?”
“你怕了?”许念打了个哈欠,没放在心上。
“他怕的不是直面那群刽子手,而是这场屠杀背后更大的阴谋。”非岈微微蹙眉,“如果西北的祸乱只是开始怎么办?如果昨晚的血案不是一群疯子的一时兴起,而是有预谋的组织行动怎么办?”
如果幽族决心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届时,那些弱小的生命又该怎么办?
“嘀嘀——”
边上突如其来的汽车鸣笛声拉回了非岈的思绪,他看向窗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超过了他们,在前方与牧凡他们的车辆并排行驶。
许念和林渊回头,他们后头还跟着五六辆车。
“是各地的肃清者。”林渊叹气,“这年头送死还有上赶着的。”
“闭嘴吧你!”许念眉眼间尽是不耐,“就算这趟真的不幸光荣了,我才不要和这群白痴死在一块儿。”
黑色越野车并排行驶在牧凡他们的右侧,驾驶座上的少年眼中满是桀骜,恨恨地剜了安辰一眼,而后超车。
安辰见此,和牧凡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笑什么?”
“没什么。”安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就是感慨一下,非岈可真是大度。”
即便隔着血仇,却依然能接纳身为幽族人的她。
他们是昨天在旅馆订房间的时候遇见其他地区赶来的肃清者的。
亭安市的肃清者队伍实力强、效率高,在各地区之间也算是小有名气,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算是对他们笑脸相迎,有心交好,好有个照应,除了刚刚开着越野车呼啸而过的少年。
少年叫姚涂,是西南榆昆市肃清者小队的队长,少不更事的年纪,满含少年人的张狂与傲气。
原本大家可以相互照顾一起行动,结果昨天在旅馆餐厅吃晚饭时,其中一人随身的小刀掉了出来。坐在他边上的安辰眼疾手快地在小刀落地引起旁人注意前接住,谁知道刀柄上涂了月尾叶的汁液,刚握上她的手掌就被灼伤了。她轻“嘶”了一声,因疼痛本能地松手,小刀落地,附近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朝这儿看来。
担心被旁人看到,她第一时间缩回了手,只有同桌吃饭的北宜市的肃清者和姚涂那一桌看到了她手掌被灼伤又愈合的过程。
她不觉得被肃清者看到是什么大问题。
可边上的人却立刻起身退开,捡起地上的小刀对着她,一脸戒备。姚涂他们也站了起来,几乎是目光同仇敌忾地看着她。
牧凡见状也立刻站起身,挡在她身前。
紧接着姚涂不顾旁人在场,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指责牧凡他们敌我不分,竟然与幽族人为伍,指着她说什么她连同类都能狠心残杀,又怎么会真心帮他们。
要不是牧凡拦着,两拨人差点在餐厅动起手来。
然后,他们就被孤立了。